浦阳江沿江行人文历史采访系列报道(六十五)

北丐洪七公

浦阳江沿江行人文历史采访系列报道(六十五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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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浦江　　发布：2009-5-18 9:43:26　　来自：今日浦江　　浏览：次

古城浦阳，风细水软，旧影依稀，它的精致，它的不寻常之处，就隐匿在时光的背后。
凭着眼前这张古城图，端详它的斑驳，它的纵横，它的浑然，它的古雅，使人恍若有时空倒错之神妙化境，神思飘然。
遥想吧，古老却朗然独立，昔日古镇的蔚蔚壮观，飘然于遥远的地平线。
城墙外，隐隐天涯；城墙内，袅袅轻烟。
浦阳古城无不凝聚古人的智慧，“丽乎天，丽乎地，丽乎人文”的美学思想。古城浦阳，先贤曾有过如下描述：“浦阳仙华为屏，大江为带，横亘数十里，……天地间秀绝之区，产于斯者，族每繁衍而悠长，高智远略之士，多由他郡徙居之。若大羽之乔林，巨鳞之沧海。”(《宋濂题龙溪张氏宗谱序》)。
“浦连万萃之中，为巨浸之首，县治前障后屏，锦围绣错，壮丽严整，甲于他邑。”(《张应槐仙华八景图序》)
于是乎，先辈携家室迁居浦阳，披荆斩棘，建起一片家园来。西皋朱氏始祖照，官婺州，以事莅浦，慕风土，择居西皋朴树里。龙溪张氏始祖祚，任浙江安抚使，督兵镇守浦阳，慕风土，卜居龙溪，称龙溪巷。南隅陈氏始祖康，祖籍彭城，宋南渡时，扈驾来浙，官婺州乌伤，慕浦江风土，择居城南仁杏巷。凌氏始祖敬之，婺州绩溪人，宦游莅浦，慕风土殊胜，择居城内南隅，称凌宅巷。……其后，炊烟萦绕，子孙繁衍，奕世承传。
古典的激情，会从城内任何一处墙面、券门、围栏、梁架中冒出来，穿过颓败，穿过尘烟，永不凋零。我们从裸露的夯土中，读出许多感怀的故事来。
东龙峰，西伏蟾，高不迕风，低不障景。城隍庙，东岳宫，白佛寺，千王庙点缀其间。
四街八巷、居家小院、衙署、坊表、商号、寺庙、市楼，看似封闭却自成一体的深宅大院下的飞檐斗拱，悬梁吊柱，它像一棵千年古树，虽枝枯叶老，支离破碎，却血脉涓涓。
浦阳古城街巷分布秩序和风貌特色，布局对称合理，建筑群分左、中、右三路，气势胜飞。以四牌楼为中心，街道格局，经纬交织，井然有序，主次分明，有放有敛，有呼有应。以大街为中轴线，延伸至终点大南门，形成一文一武(文为月泉书院，武为演武场)，南北两坛(南坛、北坛)，成为一邑文才武略的渊蔽之地。
衙署居北，用以烘托“礼制”等级气势的程式，这种空间布局，体现类似“风水形势”说中“千尺为势，百尺为形”，着重南向，面南背北为尊的中国古建筑理念。
迎春门、文明门、宣和门、咸宁门、凝爽门、祈年门……。城门之名寓意隽永，祈求和平，表达安定无忧，安居乐业的美好愿望。
同城门、街坊一样，城中每个院落也都拥有一个个极富有书卷气息的名字，这些名字被雕成木匾镶嵌于门楣之上。“素履居”、“笃庄居”、“鞠隐遗庐”、“花轩”……，记得小时候常在张恒泰廿四间头后院之园林假山玩耍，“清华别墅”书轩联语“幻水幻山皆入画，半楼半阁最宜人”，匾额“饶逸趣”，至今记忆犹新。
优雅的斋名表现出乱世中百姓渴求平静生活，如今匾额已经腐朽，诗意的名字也追随它们的故主远去了。
我常常选择走路这种方式，行走在古城的小巷间，简单而快乐。古城的深巷狭道，帘幕低垂，昼静如夜，石板与冷寂组合的巷道，无论何时在巷中漫步，宁静如黄昏。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足音，即使在白天，依然感到有股宁静直透心底，仿佛自己被融入历史。所有静谧而舒适，淡泊而安定的空间，从这里开始。在这里，感情容易保鲜。
现代人营造的街巷并不清冷，栋宇相连，楼阁相望，宏富而精美，谁能想到，富丽之后隐藏的却是文化的落寞。
此起彼伏的叫卖“浦江特产”的商贩，在新与旧之间往来穿梭，将经济拉得很近，把文化推得很远，曾经的闾门深巷、宗祠牌坊的岁月不知掩藏在哪一声吆喝之后。
我推开一扇残破的大门，打探花台口、通天楼、司后楼的去处，回敬过来的是一脸茫然。历史资料的残缺和实物资料的渐渐消亡，使试图追寻历史本来面目的努力变得日渐艰难，时间一直在为它们做“减法”。
戏台，作为传统戏曲的演出场所，或建于宗祠内，或建于庙宇中。逢年过节，宗族邀请戏班演戏，演戏除了娱乐消遣与人伦教化外，还在于敬祖酬神，祈福禳灾，历代来乡民看戏文的习俗风行不减。
浦江戏班多，戏台多，戏台大都建于宋元明初和清康熙年间，至民国初年，仅浦阳城内东南西北隅就有15座之多，有城东婺星君庙、后街周王庙、太极宫、西门周王庙、古佛堂、关帝庙、东岳圣帝庙、城隍庙、迎圣殿、塔下寺以及张氏、赵氏、楼氏、朱氏、项家祠堂处。这类戏台，多为木石结构，覆歇山式屋顶、悬山顶及硬山顶，建于祠庙大门内首进廊厅中央处，面朝正厅，台后遮屏，两边出将入相，戏台左右有二层楼厢房，为女眷观戏处。戏台形体完整，翼角飞扬，在正厅和廊庑的檐口水平线衬托下，非常抢眼。戏台的细部装饰非常讲究，屋脊、壁柱、梁枋、栏杆、天花板、屏风等无不精工细绘，戏台上方的藻井大多精雕细刻，镂空、浮雕、浅雕或彩塑贴金或撒银鎏金，整体上给人一种华丽精巧，绚丽夺目的艺术效果。
戏台两侧台柱上镌刻对联，音节分明，声调对称，具有极高的艺术性和哲理性。
“长笛一声，城头月白；高歌数阕，江上峰青”(塔下寺戏台联)
“从头看看，为人若此；仔细想想，结局如何”(城隍庙戏台联)
“突如其来云里月；悠然而逝镜中花”(学前楼戏台联)
“莫云今朝假须眉；须想当年真面目”(朱氏宗祠戏台联)
“戏者戏也戏尽世态；曲者曲也曲尽人情”(太极宫戏台联)
“放眼台上无数是非人；漫淡天下多少兴亡事”(西门周王庙戏台联)……
千百年来，艺人们在咫尺戏台上演绎了不知多少幕人间悲欢，其“万象我裁，空纳万境”的空寞静寂，容纳了社会人事和大自然的诸多变化。然而，当年笙歌曼舞，余音绕梁的见证，具有浓郁民间文化色彩，极高艺术价值的这份瑰宝，如今荡然无存，化为乌有。整个浦阳城不知有多少戏台被废弃，数百年的风雅似泡沫一样破灭。我们唯有从对联的文字中去品咂，去感受这种传统文化的穿透力。
风飞扬轻烟，似木已成灰。独对废墟，低首黯然。文化物质的存留与消亡，很多时候取决于人的一个闪念。
离开城门，城墙的日子，仅仅是50年。
学塘角绿水清波，晨钟塔影，笔、砚、墨的传说时代销声匿迹，仅仅是30年。学塘逝去的美妙传说，如同美丽的背影。
历史是一种财富，对于会思索的人类，过去和未来是同等重要的，何时我们才会明白或已经开始理解，即使在经济和商品发达的时代，有一种东西是永远不能够被复制的，这就是我们先祖的足迹。
岁月的喧嚣与躁动已将曾经享有的文化一点点剥落，其间的感伤是万水千山。我在心里问，远离古城，远离小巷的日子，小镇的生活真的还好吗？我很惶恐！
别矣，古城。但愿浦阳，在时间的淬火中，不是消失的告别，而是以它随时间的增加而增加的文化纯度和厚度。（张解民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