浦阳江沿江行人文历史采访系列报道(七十五)

北丐洪七公

浦阳江沿江行人文历史采访系列报道(七十五) 今日浦江　　发布：2009-8-10 9:27:42　　来自：今日浦江　　浏览： 7 次

  我向乡人推荐一名学人，他是谁？他就是浦江方凤二十四世孙方勇教授。方凤是宋元间吾乡的学者，吴莱、柳贯等名儒，皆出于方凤门下。当代方勇教授是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，四方俊秀投奔在他的门下受教者则逾数十，除去已卒业聘于国内大专教职者外，在学的尚有21名博士研究生。方勇的成就已无愧于方凤，甚至有了超越。
  我想勾画出“方勇现象”，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。我曾拟稿三次，均至千言搁置，画不下来。第一次，我应邀于2008年11月6日赴沪，参加11月7日—11月10日举行的“庄子国际学术研讨会”，会议地点在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内逸夫楼。会议实际的核心枢轴是方勇，他是华东师范大学先秦诸子研究中心主任，具有国际学术权威的《诸子学刊》主编。笔者对诸子学有所好，然而半懂不懂。海内外到会者一百二十余名，人人著书立论，预寄赴会论文，而我没有这些必备资本，却备受礼遇。从接站，列座，宴请、摄影，都以老成长者，家乡宿学者待。我知道，这都是与会学家尊敬方勇教授，言必称先生，我是方勇邀请，大家“由此及彼”，分泽与我。写完了《记》，复看一过，又立即毁掉。本意在于“以我见证”方勇教授在海内外学术界的地位，如此，公之于世，以为笔者在自炫，这是我最不愿的错置。第二次，从放在案头三册《庄子学史》破题。不盈尺的书册，我翻阅了有关的章节，被他披解二千年庄学源流所倾倒。一次次倾倒，顿生眩惑，这不是纸张的累积，是一座知识的山，巍巍的山。欲凭此展其学养底蕴于乡人面前，实在苦于自身学力疲乏，笔者献丑事小，扭曲方勇先生高才则惶惑无已矣！于是又弃之。第三次，在子年年尾，县党政领导在抓住“上山古遗存”整体规划论证，推出新一轮人文旅游，让“上山遗址”成为国人瞻仰的“圣地”。于是联想方勇先生现今的成就，岂非又是一“文化上山”。方勇老家黄宅镇山背村，“上山”是山背村村东北的一块旱地，“上山”由人类古文明发展为今日的时代文明观光处；方勇先生半生沉潜于先秦诸子文化研究，而尤精“庄学”，他的《庄子学史》的出版，已被国家揽括于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资助项目、国家“985”工程二期建设项目、教育部“十五”规划项目、教育部“211”三期建设项目、上海市哲社办规划项目、上海市重点学科建设项目等课题项目。然而这个第三次拟的书稿因从悬想开篇，写不下去，又再次搁置。诚然三次拟稿多少亦能反射方勇人格的某个侧面，但毕竟未及核心精神部分。
  许寿裳先生著《章太炎传》好引他人话似代己意。今仿之，成为我第四次拟稿。
  人有所成，少不了修学立身，方勇在这方面有自己的话。《庄子学史·后记》中，他说：“我生性孤愚，不愿与世多接，而祖父竹卿公为私塾老宿，受其精神感召，遂慕旧学，窃欲友古人于千载之上，尤悦庄周之风而欲从之游。”方勇先生的自况是实实在在的，他不是社交型人物，他“生性孤愚”，“孤”者静，“愚”者诚。静能致思虑，诚可抵达求索的王国。一个人欲在术业上有所成就，少不了“静”与“诚”两个字。浮华取巧，诚之贼；浮躁乖交，静之害。正因性根孤愚，自然不善“与世多接”，就是说方勇先生从小不会应酬，不会舌翻莲花，夸夸其辞。推演至今日，依然书生本色，谦谦君子。别人随风，物质钱财、奢华时尚，他穿着低档旧西装出入高层学术界，坦然自如。又自况受祖父竹卿公一位“私塾老宿”的影响，爱上了“旧学”。他出生于新中国初期，一派“改天换地”、风雷激荡，他却独爱“旧学”，不是“反潮流”，至少“孺子不可教”。“友古人于千载之上”，是他少年立志。今日看，方勇是对的，“古人”者，指德业传世可为后世楷模者。方勇立志可谓高远了。我拜读过那卷1982年他在中山中学所作《中国古典文学论要》(今放在任继愈署签《卮言录》中)，该卷分散文，诗赋，神话小说三类，拣上古迄清代古典名著，撰论41篇，近5万字，持此报考河北大学硕士生，得紫庵魏际昌所识，在门就读。紫庵先生十分器重他，对这部《论要》逐篇做出评语。时年他才26岁，以今天看来，这41论，件件精要切中，说明他26岁时已有非常的功底。但他又并不满足，更说明他深悟“学无止境”四字真义。
  他回忆道：一九八三年，我有幸忝列河北大学魏际昌先生门下，攻读先秦文学硕士学位。先生以孺子尚且可教，特为恭请庄学专家陆永品先生讲授《庄子》，指示研究门径，我由是肆力庄学，沉心十载，至一九九四年投于杭州大学吴熊和先生门下，攻读宋元文学博士学位，而志趣仍在庄子，故每每关注宋元以来庄学发展之状况。一九九七年，我进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后流动站，从褚斌杰先生研治先秦文学，所定课题为《庄子学史》，出站时完成第一、二编。
  方勇从攻读硕士到博士后出站，前后十六年主要时间投身寻师修业。浦江清代最高学位唯戴殿泗一人，二甲第一名称传胪，得此殊荣时年逾50岁，已跨老年之门。而方勇时年47岁，还在壮年之域。在杭州大学吴熊和门下做完《南宋遗民诗人群体研究》，在褚斌杰门下开始了《庄子学史》的鸿篇著作，求师问学与独立研究浑然为一。虚心而好学，好学必好问，好问无不尊师，既尊师好问，好学虚心，必然是一名沉潜于学术的人，这就是方勇教授。
  除本文前面列举著作文献外，他曾主编《孟子快读》，参编《四库大辞典》、《中国文学名著分类集成》、《唐宋词精华》等书。方勇教授治学，走的是“金字塔”之路，他专攻《庄子》，此乃学术巅峰的术业。中山中学任教时作“41论”就初具中国古典文学“塔”基意蕴，后从《卮言录》5题发端于商周的《诗经》300篇的研究，到14篇庄学散篇论著，5篇著名历史庄家论，这些著作研究相对“金字塔”塔尖说，亦还是基层工程。对庄学来说，研究20来年，只称得一瞬间，对攀登学术高峰来说则已花掉大半生的精力。陈鼓应(曾任台湾大学哲学系教授和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，现任台湾大学人文社会高等研究特聘学者，北京大学哲学系兼职教授)先生在给《庄子学史》作序文中说：“方勇教授倾十多年的心力，搜集自魏晋至民国庄子学著作200余种，并对这些著作详加梳理，研究，著成近二百万字的《庄子学史》，实在是学术界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大事，让我十分感动。”“《庄子》素以难解著称，由于《庄子》文本的开放性，在庄学阐释史上，存在着多种阐释指向，以道解庄者有之，以儒解庄者有之，以《易》解庄者有之，以佛解庄者有之，可以说众说纷纭。因此，《庄子》与其他先秦典籍有着明显的不同，《论语》、《老子》、《墨子》、《韩非子》等著作不管如何深奥，它们的阐释指向基本上是单一的、明晰的，而《庄子》阐释指向的不确定性增加了人们理解《庄子》的难度。”而浦江人民的儿子方勇教授，对“庄子”知难而进，泡图书馆，查文献资料，年年月月，没有节假日，无暇自闲放松，每每挑灯夜战，甚或通宵达旦，完成了二千余年历代浩瀚文书典籍中作“规模宏大的文献索辑”，对文本作了细致的整理，发现文句蕴藏的至义，勾沉稽辨，进行理论阐发。《庄子学史》全书七编，六十九章，一百零七节，第一编，战国、秦汉庄子学，通过对战国秦汉庄子学的概况，特别是战国诸子，如惠施、苟况、韩非及《吕氏春秋》对庄子的评论和阐释，秦汉辞赋、儒学、医学对《庄子》内容的吸纳，《淮南子》对庄子的阐释，以及汉代诸学者如刘安、司马迁、班固等对庄子的研究，从而简明地勾勒出秦汉时期作为庄子学研究发动期的基本轮廓；第二编为魏晋南北朝庄子学，通过对玄学主要代表人物与佛道解庄的研究，凸显“玄学”思潮与早期佛道思想的特色；第三编隋唐庄子学；第四编宋元庄子学，围绕宋元理学思潮援道入儒的思维特点，梳理各学派：新学、蜀、濂、洛、关、闽受庄学的影响进行剖析，散文、诗词曲、杂剧作家对《庄子》的授引；第五编，明代庄学；第六、第七编清代、民国时期的庄学……陈鼓应先生对每编都进行了提玄勾要。陈鼓应先生说：“方勇教授将庄子研究置于中国文化发展史、中国学术发展史的大视野和大背景之中，通过二千多年历代《庄子》注释，著作及其学术思潮代表人物研究庄学的爬梳、釐定和分析，不仅清晰勾勒出中国庄学发展史的漫长历程和发展脉络，而且旨在说明庄学发展过程中的阐释指向和研究途径，揭示了庄学发展的基本规律和特征。”
  《庄子学史》是方勇教授一生界定性著作，证明了他已自由行走在学术的巅峰。他的“塔”造成了，他站在金字塔的顶尖“友古人于千载之上”。陈鼓应先生的评判与方勇教授的治庄原点恰恰合于一辙了。他的人生宏愿已然达到。方勇教授写于《庄子学史·后记》的话再一次证实了他的这个希冀与愿想：此著除旨在总结历代庄学成果并揭示其发展规律之外，还深入阐释了庄子学说的渊源，篇目真伪的问题，《庄子》的文章学、庄学与佛道诸教及文学艺术之关系、庄学研究的历史与现状等，希冀能将上下二千多年的庄学长卷完整地呈现给读者。
  最后，方勇教授以最简要的笔墨，说出自己的体验：“在研究方法上，笔者则努力将传统的训估方法、史论结合方法、现代诠释方法与文本诠释兼相运用，力求保持平实稳健的文风。多年来，我潜心于《庄子》研究，其中最深刻体会是：治学唯有不堕时俗，不为功力所拘，乃可与天地精神相往来。”作为一部规模宏大的学术史，从七编构筑已证明方勇教授对整体把握的历史眼光，在微观上，不仅包容运用了古人治学方法，并且得以精到的运用。郝雨(一民，上海大学影视学院教授)称其“在这方面的功夫是十分严谨的，说到底，《庄子学史》就是一部庄子研究的成果史”。陈鼓应先生评价：“《庄子学史》中独到的眼光和深刻的论述，不仅得益于方勇教授深厚而扎实的文献功底，也离不开他相容并蓄的研究方法。”这是与他长期的正规训练中养成专业素养分不开。“不堕时俗”，“不为功利”，正是高层次的学养。不为名，不为利，不慕虚荣，与“天地精神相往来”，方勇教授的学术精神让人肃然起敬。(张文德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