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走四方的乱弹戏班-浦阳江沿江行人文历史采访系列报道(四十五)

北丐洪七公

游走四方的乱弹戏班 浦阳江沿江行人文历史采访系列报道(四十五) pujiang.com.cn　　发布：2008-11-24 9:11:02　　来自：今日浦江　　浏览： 35 次

历史悠久的优秀艺术浦江乱弹，曾经深受浙江各地人民所喜爱。可是自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，在新潮文化的狂飚巨浪席卷下，浦江乱弹已失去昔日光彩，上世纪八十年代盛极一时的农村剧团纷纷解散，连官办的浦江县婺剧团也不得不忍痛解体。群众基础是艺术的生存土壤。今后，浦江乱弹的生存土壤在哪里？这一传统艺术如何传承？有识之士无不为之担忧。然而，在这百花凋零的时候，却有个私人投资并经营的戏班一枝独秀，长年马不停蹄地奔走于浙江各地，给乡村农民送去一台台乱弹古装戏，由此让人们看到了浦江乱弹传承的一线希望。   这个戏班为何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？为此，记者采访了该戏班班主林红阳。   找林红阳采访很不容易，他一会儿在兰溪，一会儿在温州，一会儿又在建德。初冬的一个上午，他终于给记者打来电话：我在虞宅，你来吧！   走进虞宅，隔得很远便能听到激越动听的乱弹乐曲。循着乐曲声，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演出地点。在古祠堂内，在一座古朴的戏台上，正在演出古老的乱弹古装戏。台下人山人海，一片迷醉的模样。在后台，穿着戏装画着脸谱的林班主一脸歉意地对记者说：本来没我的戏，可是村里临时点了“百寿图”，缺个演员，只得我上了。说完，便匆匆上台了。   “百寿图”就是“打金枝”，林班主演的是老态龙钟的郭子仪。记者在台边随便一站，便很快地进入了剧情。林班主把郭子仪对儿子的爱怜演得入骨三分，特别是儿子因祸得福，打了公主未受惩罚反而升官三级，林班主把那份意外的喜悦演得惟妙惟肖，忍俊不禁，那一声“儿啊……”，听得让人眼眶发潮。看得出，林班主是个很不错的艺术家。   “百寿图”演完，林班主才与记者细细地述说自己的创业历程。林红阳13岁那年，考进浦阳镇婺剧团，当时叫浦江婺剧二团。那时候，正值改革开放初期，传统艺术如枯木逢春。由于文革时期对传统剧目的封锁禁演，农民的文化需求压抑已久，因此这时候群众对浦江乱弹的热情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。那时农村剧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，全县有近百个戏班，这是浦江乱弹艺术的黄金岁月。那时，剧团里人由镇里发工资。4年后，林红阳到了马桥头婺剧团。该剧团由三人合股，林红阳是股东之一。6年后剧团一分为三，由三个股东各带领一个剧团。林红阳带领的剧团以他的名字命名，叫红阳剧团。由此，年仅24岁的林红阳开始走上了独自创业闯荡江湖的路程。   当年马桥头剧团合伙人分开经营后，另外2人因亏本经营不下去了，唯独红阳剧团在困境中得以生存，而且在金华地区很有名气。可是出乎人们意料的是，在金华地区干得好好的红阳剧团突然掉转马头，杀进温州地区，剧团名称也改为金温婺剧团，在那里一干就是15年。直到前年，才重回故土，因为此时县文化局告诉林红阳，他的剧团可以命名为“浦江县婺剧团”。   “剧团名为婺剧团，而你们的演出又可以说是浦江乱弹，这之间是怎样一种关系呢？”记者向林班主讨教。   “婺剧有好几种调，如乱弹、徽调、汤黄、高腔、昆腔等，而我们剧团的曲调则以浦江乱弹为主。”林班主如是说。   原来“婺剧”的称谓历史才50多年，而浦江乱弹的渊源则可以追溯到南宋。在南宋以远的古代，浦江当地有一种民间乐曲叫“菜篮曲”，菜篮曲又名踏歌。宋朝庭南下后，北方盛行的讲唱艺术风行到了南方，此时浦江出现了讲唱艺术表现团体——坐唱班，也叫什锦班。什锦班以浦江菜篮曲为基调，吸收北方诸宫调，形成了浦江乱弹。明朝中叶开始，浦江乱弹由坐唱搬上舞台，并迅速在邻近州县流传。清初诗人郑桂东曾以“妙舞清歌人不醉，乡风贪看乱弹班”的诗名，形容当时演戏之盛和人们对浦江乱弹的喜爱程度。清代后期，浦江乱弹吸收了昆曲和徽调的长处，艺术上更为成熟。几百年来，一直都叫“乱弹班”，压根儿没有“婺剧”之说。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，金华地区组建了浙江婺剧团，把婺州(包括今衢州地区)一带的戏曲剧种统称为婺剧。婺剧曲调中，真正源于本地的也只有浦江乱弹。   古代，浦江乱弹不但盛行于浙中、浙西、浙南的广大地区，而且传入江西、福建、皖南等地。如今浦江乱弹的影响虽然同古代无法比，但从林红阳带领的浦江婺剧团演出地点来看，也较为广大。除了金华地区和衢州地区，该戏班还到温州、丽水、建德和福建等邻近浙江的地区演出。   作为一个完全进入市场竞争、自负盈亏的民间戏班，演出市场是其生存的生命线。演出市场如何，一是看该戏曲的群众基础，二是看观众对戏班艺术上的认可程度。林红阳戏班一年到头都没有空闲，除了七月排演新戏，其它时间都奔走各地演出，演出日程排得满满的。这说明浦江乱弹尚有一定的群众基础，观众对该戏班的演出水平也是认可的。许多温州人宁可请林红阳戏班去演戏，不叫当地的瓯剧团，在他们看来，浦江乱弹比较好看好听，戏班的艺术档次也比当地瓯剧团高。   林红阳戏班共有52人，人员工资按天计发，主角每天可拿180—200元，其他跑龙套的50—100元不等。一天两场演出，可得“压箱钱”6000元，春节期间加倍。赴温州演出“压箱钱”多一些，每天9000元。在演出地，食宿由邀请者当地提供场地，戏班专职炊事员做饭，演职人员免费就餐，戏班自带帐篷被褥在当地安排的房子里就寝。虽然走南闯北，四海为家，生活极不安定，但凭着对艺术的喜爱，演员们也不觉得苦。在林红阳戏班里，演员也来自五湖四海，除了本地人，也有河北人、河南人、山东人，他们都是林班主从外地戏校毕业生中挑来的。戏班的“正吹”(即主奏)比较累，一般由男人担纲，而该戏班的正吹却是个弱女子，是个河南姑娘。北方来的演员比南方人更能吃苦，因为他们戏校毕业后找这样一个从事艺术的工作不容易，而且跟他们家乡比起来，现在的收入也不算低。   天降大任于斯人。在浦江乱弹的舞台艺术濒临断层的时刻，林红阳历史性地担当起传承人的重任。作为戏班班主，既要懂艺术，又要善经营。其他民间戏班之所以破产办不下去，要么是外行带戏班，要么艺人不善经营。林红阳是个艺术天才，他几乎能演戏班里的任何角色，而且演什么像什么，戏班的乐器他也样样都会。戏班如果缺个角色，他随时可以顶上去。他虽然只读过5年书，可由于读戏本多了，什么字都认识。他还能写得一手好字，也会绘画，戏班的布景全是自己画的。他不像有些官员，只会当领导。他什么都会，什么都做，说他身兼数职都是少了，他是身兼数十职。他是团长、导演、舞台美术、舞台监督、伴奏、小生、老生、武生、小花脸、大花脸……等等。青年演员对他都很崇敬，在戏班里谁也不敢撂挑子，不敢端架子，不敢耍主角脾气。在懂艺术的同时，他也善于经营，他知道如何去拓展市场，如何推销自己，在内部管理上，他懂得哪些钱该花，哪些钱不该花，如何吸引人才，如何发挥演职人员的积极性。有这么一位人才，简直是浦江乱弹的幸运。而且他今年才41岁！   当记者问起艺术的提高发展或者排些现代戏什么的，林班主连连摇头。维持尚属不易，何谈提高发展。现在的戏班不像过去那样挂几盏亮点的灯就可以，林班主说，光在灯光音响幻灯等电器上，就投资了100多万。没办法，没这个档次，观众不爱看。上面文化部门组织的戏曲会演从不去参加，一是没资金，二是没时间。没时间也是因为没资金，参加会演的演员工资要不要发？已排好的演出计划要不要改？现在戏班能做的就是在每年7月份排四五个古装戏，以适应观众的需求。   上世纪九十年代以来，随着电视机、卡拉OK、电视网络的普及流行，人们的文化生活非常丰富，特别是青年人，更多的偏爱流行歌曲和网络游戏，这是导致浦江乱弹“失宠”的社会原因。坐唱的什锦班，是浦江乱弹最古老的形式，由于低档简陋，不合潮流，其听众多为老年人。被邀请的什锦班大多是为了红白喜事，图个热闹，可能以后不再作为一种欣赏的艺术，而是作为婚礼或丧礼的仪式而存在。那么，比什锦班高档新潮的戏班前景如何呢？   记者在戏台前看到，观众大部分是中老年人，也有一些十来岁的孩子，青年人很少。林红阳戏班如此到处演戏，无疑会让浦江乱弹这门艺术在各地观众心中产生影响，一方面使原来喜爱的人不致于淡忘，另一方让有的青少年喜欢上它。若干年后，当老观众渐渐逝去时，究竟还会有多少新的观众呢？这是个现在谁也说不清的问题。（杨望德 傅柏琳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