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逝的土布情结

北丐洪七公

流逝的土布情结 今日浦江　　发布：2009-8-21 9:35:12　　来自：今日浦江　　浏览： 10 次

  童年时光，衣穿盖被都以母亲织的土布。那时候家家户户少不了纺纱织布，一根手摇木柄，一枚锭子，两者相连成古老的纺纱机，左手持棉条，右手缓摇手柄，左右手速度要恰好，棉条在锭子上一拉一提就成了线，这是奶奶和母亲农闲之余常做的活——纺木棉。
  奶奶通常把纺好的线卖掉以换回日常所用，母亲则是织成布，有时候织的是全无颜色粉饰的白土布，经纬分明，清爽简单，有时候是被称作八卦花的格子布，黑白经纬交织。母亲年年织布，除了做衣作被，也是为囡日后的嫁妆作准备，因为荷花夹被、八卦花等都是嫁囡所不能缺少的。只是怎么也弄不清，蜡染的蓝底白点花分明看不到荷花的影子却被称作荷花被，黑白分明的格子布又何以被叫成了八卦花。
  一盏昏黄油灯下，那时候的我端坐小凳上，烘着火熜，入神地看奶奶纺纱边听她讲七仙女的故事，纱锭有节奏地吱吱作响似催眠曲，奶奶翘着兰花指的手随着纱线一收一放，舞蹈般的姿势成一个美丽的剪影在我的眼中开始忽明忽暗摇曳，童年的我就这样在暖暖地灯光下，在奶奶的故事里，被放入厚实的荷花夹被中进入甜甜的梦乡。
  纺纱完成，接着浆纱染色，然后进入牵经。牵经是整个织布流程中最为浩大的工程，也是最为热闹的一环，每当有哪家牵经，村里的奶奶婶婶们都来帮忙，导线、理线、穿筘、上机，整一幅热闹的古代妇女牵经织布的复原图。之后就是木兰词里的“唧唧复唧唧”，日复一日，经纬交织着在母亲的手里穿梭，拳拳慈母心也随之一寸一寸延伸。
  新做的土布衣硬梆梆的，为了使它柔软服贴，就隔三差五找个借口在洗衣板上狠狠地捶、揉、搓、洗，当土蓝褪洗成微蓝，天蓝渐褪成浅蓝，再穿在身上就有了丑小鸭变天鹅的兴奋。很喜欢这时候土布衣柔软贴身小家碧玉的样子，虽不似锦衣华丽，洋布精致，却独有其不染尘埃的清新和脱俗。
  记不得是哪部电影了，影片中的女主角梳了两条麻花辫，干净清柔，穿一件竖条土布旗袍，风儿轻吹，柔柔的掀起旗袍裙角，温暖的阳光穿过树林，落满她的一身心事，简单的样子普通的画面，却足以让我在心中演绎无数遍。多年以后，终于捺不住蠢蠢的心事，翻箱倒柜，把母亲压箱底的格子土布找了出来，把旗袍梦简化成一条过膝的中裤，配以小背心，竟是赚足了回头率，也算是圆一圆曾经的那个梦吧。
  然古老的织布工艺终究敌不过现代科技，黯然退出了生活的舞台，失去了原先的鲜活成了一堆赏品，各种展馆成了它最后的安身之地，而母亲给囡的嫁妆也被似水流年束之高阁，她在布机上来回穿梭的身影只能在记忆里悠长悠长。
  可是奔腾的时光并没有洗去我记忆深处对粗衣糙布的一往情深，土布特有的那种原生的气息至今念念不忘，缱缩着身子裹在散发着太阳味道的八卦被里，温暖厚实安稳，似母亲的臂弯。而我生来似乎就是母亲手中那块素颜本色的白土布，骨子里经纬分明的简单从不曾褪去，时不时着一身的棉麻布衣，穿过时光遂道回到那个柔软贴息的味道里，与记忆深处的土布们遥遥地接着话。